內容摘錄自《杜拉克精選:個人篇》一書,天下文化出版
現在,所有組織都會不斷提到:「員工就是我們的最大資產。」然而,大多數企業不過是嘴上說說,真正打心底這麼認為的少之又少。或許企業主自己也不自覺,但他們不少仍保有十九世紀企業主的心態:員工比較需要我們,而不是我們比較需要員工。事實上,組織必須像推銷產品和服務一樣,向本身的成員推銷,說不定還得花上更多心力呢。組織必須吸引人才,留住員工,給予他們表揚、獎賞與激勵,同時也要提供服務,讓員工感到滿意。
知識工作者和所屬組織間的關係的確是種新現象,目前還沒有什麼適當字眼來描述。舉例來說,就定義來看,受雇者是指因工作而取得薪資的人。不過,美國的受雇者中為數最多的一個群體,卻數百萬名義工,他們每週義務為非營利組織工作幾個小時。他們顯然是這些組織的「員工」,但卻不支薪。同樣地,許多受雇者並非替別人工作,由任何法律意義上來看都不算「受雇」。五、六十年前,我們會稱這種人是獨立謀生者(這些人大多數是專業人士),現在,我們稱之為「自雇者」(self-employed)。
對從事基層工作的受雇者而言,像超市店員、醫院的清潔婦、卡車司機等,知識工作者跟所屬組織的新關係根本事不關己。,他們的地位跟以往賺取工資的工人並無太大的不同。其實,這正是現代社會面臨的主要社會問題之一。
但是,組織和知識工作者間(至少占所有受雇者的三分之一,甚至高達五分之二)的關係,一如組織和義工間的關係,卻相當不同。知識工作者仍必須依賴組織才能工作,因為他們的工作取決於組織。但同時,知識工作者擁有知識,也就等於擁有自己的生產工具。從這方面來看,他們不但獨立,流動性也很高。
知識工作者仍舊需要其他生產工具。事實上,企業對知識員工所使用工具的資本投資,可能遠超過對製造員工使用工具的資本投資。不過,除非知識工作者能把自身擁有的知識應用到工具上,否則這些資本投資就毫無生產力可言。工廠的機器操作員只要按命令操作,機器不但決定要做什麼,也決定該如何做。知識員工可能也需要這類機器,像是電腦、超音波分析儀或是望遠鏡,但這些機器不會告訴知識工作者該做什麼,更別提要怎麼做。沒有員工的知識,機器根本無法發揮生產力。
再者,機器操作員就像歷史上所有勞動者一樣,由別人指示該如何工作。但組織卻無法有效地監督知識工作者,因為他們比組織內任何人更清楚自己的專業。行銷經理可能會告訴市調人員,在設計新產品與市場區隔定位時,公司需要什麼資料。但需要做怎樣的市場調查,該如何著手進行,市調的結果有何意義,則是由市調人員負責向公司總裁報告。
美國企業在一九八○年代歷經慘痛的重整,不少公司遭到收購、合併,或是獨立出來,甚至倒閉,許多知識受雇者因而失去工作。不過,他們大多數在幾個月內就找到了新工作,再度把知識應用到工作上。雖然過渡期相當難熬,而且半數以上的情況中,新工作的待遇不如從前,氣氛也不那麼愉快。不過遭裁員的技工、專業人士和經理人發現,只要擁有知識這項資產,他們也就等於擁有了生產工具。但其他生產工具為組織擁有,因此組織和知識工作者彼此互相需要。
這項新關係衍生的一項後果就是,組織無法以薪資贏得員工的忠誠,這也是現代社會新浮現的緊張關係。組織必須證明自己能讓員工有絕佳機會把知識應用到工作上,才能贏得員工的忠誠。不久前我們用的名詞還是「勞工」,現在,我們開始談「人力資源」。這種轉變提醒我們,具備技能和知識的員工對組織有什麼貢獻,他們的知識又能為組織帶來多大效益,其實大都取決於這些員工本身。
由於現代組織是由知識專才所組成,因此組織成員間是同事與夥伴的平等關係。知識的地位沒有高低之分,性質也無優劣之別,端視對工作的貢獻如何來評斷。因此,現代組織不能是老闆和部屬的組織,必須是一個團隊合作的組織。